康熙三十五年十月间,河南卫辉府地面,凶杀案一个接着一个。
第一案子是:家住卫辉府南门小胡同的刘秉琦,有一掌上明珠,年方十七岁,妩媚动人,已许配给茶叶行的张德明为妻,定下了娶亲日子。十月初六夜,刘女在闺房里刚刚躺下,忽见一团黑影从屋檐上飞快跳下,扑到她床头,扒下她的衣裤就欲行不轨。刘女吓得刚要呼救,被黑影一刀扎死后逃逸。次日,刘秉琦见爱女日上三竿尚未起床,忙上楼察看,推开门一看,顿时晕倒在地。
第二个案子是:贼人的猖獗,激起了卫辉府最著名的捕头许振英的义愤。他主动请缨破案。许振英不但武功好,办事利索,而且手下也有好几个得力的捕快。大家都以为只要他出手,这贼人被擒是指日可待了。不料,十月十三日夜里,许振英在住所被神秘地杀害。他怒睁着双眼,胸口插着一把小刀,鲜血淌满一地。在他尸体不远处,有一女子被赤裸缚着,先奸后杀,人头不翼而飞。善良人见之,无不悲从中而来。
第三个案子是:卫辉府知府杨登震怒了,下令严拿此贼。十月十六日晚,一个蒙面黑影竟持刀闯入府衙,将杨登与夫人扒得精光,赤身裸体地捆绑在后院的大树上,树上用刀插着一张字条,说再敢查办,小心他的脑袋。可怜堂堂知府大人被部下发现时,羞愧难当,吓得称病不起,捕捉之事不了了之。
这黑影来无踪去无影。手段残忍,武艺高强,可谁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。卫辉府被他搅得人心惶惶,不可终日。尤其是家中有未嫁女子的人家,一到黄昏,就紧紧地关闭了门窗,生怕被他们称为“黑色魔鬼”的淫贼降临。
人们在祈盼降伏黑魔的救星!

十月二十一日,已升任大学士的彭公奉旨去陕西查办一伙山贼,路过卫辉府。早已得知消息的卫辉府百姓,三五成群跪在沿路,焦急地等候。
他们望眼欲穿的彭大人终于缓缓地过来了。
“青天彭大人救命!”许多人跪在那儿,不约而同喊的是同一句话。
彭公办案无数,见过的场面不少,可像这样的情景,生平还是第一次看到。他惊异得再也坐不住了,忙呼停轿。
“救救我们吧,彭大人!”众人见到他,像见了救星一般。“大家请起来吧,有何冤枉,尽管慢慢道来。”
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“哇”地大哭起来:“彭大人,小的刘秉琦,小女被人奸杀,至今……没破案,冤呐!”
“我们也一样啊,女儿、妻子被贼杀死……”哭诉人如溪流汇成大海,愈来愈多,声音愈来愈大。
彭公心如刀割:“你们有没有状子?”
“有,有。”刘秉琦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状子,双手奉上。没等彭公细看,一张又一张状子递到了他面前。
彭公内心暗暗吃惊,粗粗一点:前后共九张。九条人命!这还了得?!
“大人,卑府杨登在此,请大人恕罪。”不知何时,卫辉府知府杨登及一班官员挤到了彭公的面前。
“杨知府,贵府出了这么多命案,你为何迟迟不为民除害?”彭公铁青着脸问。
“大人,一言难尽呐。”杨知府噙着泪花,述说了许振英惨遭杀害及自己被辱经过。还没等杨登说完,彭公已气得两颊通红,忍不住喊道:“好一个恶贼,我彭朋不缉拿你归案,誓不回京!”
到了公馆,彭公顾不上休息,便一一审阅路上所接的状子,详细询问了被害人的经过。安慰并打发走被害人家属后,彭公叫杨登取来许振英的卷宗,仔细看了起来。
“可惜呀,这么好的捕头,竟惨死在恶人手里,天理何在?”彭公看着看着,不由心潮起伏,难以自已。
忽然,他问站在一旁的杨登:“许振英家里还有什么人?”
“回大人,许振英在卫辉府只和妻子两人过活,那天,他妻子也被贼杀了。”杨登小心翼翼地回答。
“哦,他妻子的人头后来找到了吗?”彭公若有所思。
“这……人头是没寻到,不过除了他妻子,还会是……是谁?”杨登支支吾吾。
彭公恼火不已,盯着他又问:“这恶贼不是曾来绑架过你吗?你总见过?”
“嗯,是……是见过,只是那天这恶贼全身黑衣,蒙着黑纱,只……只露出两只贼眼,凶相毕露……卑府看不清哇。”杨登十分尴尬地垂手站立一旁,额头上渗出了汗珠。
彭公不耐烦地一挥手:“好了,下去吧。”
“是!”杨登毕恭毕敬地退下。

深夜,彭公翻来覆去地睡不着,思绪万千:想当初,我在三河县,抓左青龙、擒姚广智、捉李六,多少疑难怪案都破过。后来奉旨查办大同府,一路上斩花得雨、擒淫僧,有哪件案子办不了?只是岁月不饶人啊,当初跟随我办案的众好手,升官的升官,隐退的隐退,身边仅剩石铸、苏永福、欧阳耀等人了……眼前的案子棘手啊,如果在卫辉府破不了此案,岂不毁了我一世英名?又如何对得起卫辉府的父老百姓?
想到此,彭公一骨碌爬起,掌灯坐在桌前又细细翻看起卷宗来。倏地,一个念头闪过脑际,忙传侍卫去唤石铸、苏永福。
少顷,石铸、苏永福推门而入:“大人,深夜传唤,有何吩咐?”
“你们两人现在就悄悄去许振英家搜查一下,看看有什么重要遗物留下。另外,再打听一下许振英办案的手下人是谁。”

坐落在卫辉府东北角的许振英家,看上去十分普通,只是大门上已贴上官府的封条。
石铸、苏永福两人腾身一跃,翻入墙内。里面阴森森、黑乎乎的。两人慢慢地摸索着,正欲打开火摺子照明。这时,怪事出现了:东面一间屋里隐约传出阵阵喘气声!
难道有鬼?!石铸、苏永福两人打了一个寒噤,站在那儿不敢再动。屏息一听,咦,里面隐约传来一对男女的说话声。
石铸、苏永福正想细听之时,一个黑影箭一般地蹿出,寒光闪过,一柄长剑分心刺到!电光火石之际,石铸一个倒地滚避过这一剑,苏永福飞身一跃,剑从脚底擦过!
两人都捏了一把汗,迅速拔出随身的兵刃,左右夹击。这黑影武功确实不弱,两人越战越觉得手臂沉重,不太听使唤。苏永福灵机一动,大喝一声;“手下人何在?快来擒拿恶贼!”黑影一惊,虚晃一剑,顿时消失在夜色中。两人追赶不及,便点起明烛,踢开房门,将龟缩在床底的妇人擒着。
这意外的“战果”令彭公喜出望外,急传将那妇人押上来,他要连夜审个清楚。
那妇人被推入房内。彭公一看,那妇人约二十多岁,头上梳着盘龙髻,耳戴秋叶梅坠金环,脸似桃花,眉舒柳叶,唇若樱桃,杏眼含情,香腮带笑,身穿粉红色绸衫。见彭公瞧她,一双媚眼还在不停地转动着。“呸,不要脸的东西!”彭公暗暗骂道,想不到许振英堂堂名捕,竟会毁在这妖女的手里。想到这,他脸一沉喝道:“还不跪下认罪。”
妇人无奈,屈膝跪在地上。
“如果你想活命,快老实招来,那奸夫是不是人称的‘黑色魔鬼’?许振英究竟是怎么死的?”
妇人张着樱桃小嘴,正欲回答。忽然,“嚯”的一声响,她仰天倒了下去!与此同时,屋内的灯火全熄灭了。
彭公等人大惊失色。
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飘了进来:“嘿嘿嘿,彭朋,你我素无冤仇,你去陕西办你的公差,我干我的事,何必多管闲事?嘿,既然你要惹我,就休怪我下手无情了。”话音未落,黑影已晃动在眼前,寒光利剑向彭公头上劈下!
“啊!”众侍卫惊呼出声。
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苏永福抽出护身刀用劲掷去,“当啷”一声,长剑与刀一起飞落。此刻,石铸持刀冲上去照准黑影就剁。黑影一闪身,抬脚将石铸的刀踢飞,踢得他踉跄后退几步。苏永福见情形不妙,边上前护卫彭公,边大嚷:“有刺客,快来人!”喊声如春雷,震惊了公馆。瞬时,里里外外的护卫打着灯笼冲了进来。
黑影非常利索地跃上屋顶,倏地消失在夜色中,留下一串阴险的笑声:“彭朋,今天算你侥幸,嘿嘿嘿……”
彭公被吓出一身冷汗,回过神,忙吩咐手下点灯。他走到那妇人面前:“快,快将她救醒。”
几个人忙乱了一阵,垂头丧气地禀道:“大人,那妇人已死了。”
“哦,是怎么死的?”彭公瞪大了眼。
“回大人,她后脑勺中了暗器而死。”
彭公张大了嘴巴。这恶贼武功确实厉害,若一开始就对我下毒手,唉,不敢想象。看来这妇人比我更重要,才使他急于灭口。这唯一的线索又断了。彭公越想越懊恼。

一连三天过去了,彭公派出侦访的人都没再发现“黑色魔鬼”的踪迹。卫辉府出乎意料地平静,老百姓稍稍松了口气。彭公内心却焦虑万分,茶饭不思。他明白:十多条命案的凶手在逃,任其逍遥一天,就意味着再多一条人命危险。
他的担忧果然被应验了。
第四天一早,嵩阴县地方来报:在伏牛山与青龙山的交界之处,发现了两具尸体,脑袋在青龙山,身躯却在伏牛山。彭公听报,如坐针毡:看来,很可能是黑魔又窜到那儿作恶去了。守株待兔,不如主动出击,应尽快跟踪追击。于是,他迅速带上众人赶往嵩阴。
嵩阴离卫辉府仅三十余里路,属卫辉府所辖。不多时,便到了县衙。知县姚广寿忙上前行礼。礼毕,彭公便问:“姚知县,那伏牛山与青龙山的案子进展如何?”
“回大人,卑职也是刚刚接报,尚未破案。”姚广寿战战兢兢。
彭公很不满意,正要训斥。突然,衙门外又是一阵喧闹声。
“苏永福,快去看看怎么回事?”
苏永福匆匆出去。不一会,他回来说:“大人,门口有两老头喊冤,已带上来了。”
进来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头,见到彭公,忙跪下磕头。
“你们有何冤情,尽管讲来。”彭公正襟危坐。
一个忙说:“小的李泰来,家住李家集,有一个女儿叫玉娘,已许给何天锡的儿子何芳为妻。昨天,小的上何家接女儿,不料女婿被何天锡藏了起来,女儿被卖了。求老爷做主。”
何天锡忙申辩:“大人明鉴,是这样,前两天,儿子说同媳妇一起回娘家,给丈母娘做生日、小俩口骑上一匹驴走了、这一走就没再回来过,是李泰来自己把女儿藏了,却反咬一口。”
“你,你胡说!”李泰来愤愤不平。
彭公边听边察言观色,劝道:“二位既然是亲家,不必再吵了。本饮差想顺便问一句,从何家到李家,路上是否要经过伏牛山?”
“这,好像……要经过的、“何天锡答道、
彭公转过头问站立一旁的姚知县:“那伏牛山的死尸去验过没有?”
“还……还没来得及去验。”姚广寿尴尬地回答。
彭公脸色铁青,唤上苏永福:“你马上同姚知县、仵作等人一起去验尸。”
“是!”苏永福、姚广寿回答。
“李泰来、何天锡,你们也一同去看看吧。”

正午,苏永福匆匆回来了。“回大人,尸体已验,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后生,身上中了三剑而死。据认是何天锡的儿子何芳,已让他领尸回去安葬。另一个却是一个五十开外的老道,胸口被刺了个大洞,头颅却不见。”
“有个道人?!”彭公惊讶不已。如果是李泰来、何天锡的女儿、儿子被杀,应该是一男一女才是,怎么冒出个老道来?李泰来的女儿到哪儿去了?难道真的是黑魔劫走不成?这老道又是谁?他为何被杀?这一连串问号顿时占满了彭公的脑际,他陷入苦思。忽然,一个念头闪过,彭公忙令传知县姚广寿。
姚广寿毕恭毕敬:“大人唤卑职,有何吩咐?”
“我问你,伏牛山这一带有没有道观?”
姚广寿竭力思索着:“嗯,好像伏牛山北有一座道观,只是路途难行。”
彭公听了,微微一笑,摆摆手让姚广寿退下。然后对苏永福耳语了几句。
山峦起伏的伏牛山,崎岖不平的山道上,彭公与苏永福艰难地爬行着。越过一个山峰,抬头一看,浓荫翠竹之中露出一个道观。两人相视而笑,加快了脚步。
那道观年久失修,墙上斑驳陆离,破旧不堪,道观的大门半掩着。两人轻轻推开,里面没有人影,也没有声音。便跨进去,四处寻觅起来。
道观不大,一个三清殿加一个天井,两侧是偏殿。两人绕过大殿,见天井里倒扣着一口几百斤重的铜钟,不由走近前去。忽然,钟内传出一阵响动。彭公与苏永福脸露惊喜,听了一会,果然,钟内有人!于是两人使尽全力,将铜钟翻倒。只见一个道士被五花大绑,嘴里塞了布团,奄奄一息。
彭公与苏永福忙将道士松绑,然后弄来一点水让他喝下。道士这才慢慢缓过气来。
“这位道长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彭公和蔼地问道。
道士喘了几口粗气,徐徐地说道:“昨天中午时分,我正在做饭。门外突然闯进一个蒙面黑衣人,他眼露凶光,腋下夹着一个妇人,直往大殿上冲进去。我又惊又怕,便悄悄地靠在窗边往内瞧。
“只见地上扔着一个年轻妇人,白皙的脸蛋,峨眉皓齿,杏眼桃腮,虽是乡下人打扮,却也分外美貌。
“蒙面人对正在打坐的师傅说:道长,快给我准备酒菜,我吃好后还要去青龙山桑氏兄弟处呢。'
“师傅慢慢睁开眼睛,一看蒙面人,非常惊讶:你,你怎么又来了?’蒙面人‘嘿嘿’一笑,指了指地上的女子:这妞儿是我在半路上遇到的,她男人不识时务,被我了结。我想道人总不会不识时务吧。’
“师傅脸色铁青,一看见地上的女子,怔了一下,指着蒙面人怒骂道:‘你这死囚,还在作恶,天理不容。快把那女子放了,否则休想……’还未等师傅说完,蒙面人‘唰'地抽出长剑刺了上去。师傅跃起,赤手空拳与他打斗起来……我总以为凭师傅的本领,对付蒙面人绰绰有余,便打算如何去解救那女子。忽听‘啊’的一声闷叫,我一看傻了:师傅当胸插着把长剑,缓缓地倒了下去……我当时吓得晕了过去,失去了知觉。”
果然又是此贼!彭公不由地紧紧攥起了拳头。
“你可知道青龙山桑氏兄弟是谁?”彭公回过神来忙问。“听说……听说是路边开酒店的。其他……就不知……道了。”道士大口大口喘气。
彭公见状,不忍多问,就和苏永福两人将他搀扶到偏殿里,安顿好之后,便到大殿上察看。
大殿上一片狼藉,显然是经过剧烈的厮杀。大殿一角地上有一滩浓血,腥味刺鼻。彭公一丝不苟地在地下搜寻着什么,忽地,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,有一根凤钗掉在那儿。彭公眼睛一亮,忙捡起,细细端详,对苏永福说:“快,快下山去。”
回到县衙,彭公又召来李泰来,将凤钗交他辨认。李泰来一见,老泪纵横,承认是她女儿头上的,再三哀求彭公救他女儿。彭公安慰几句,便召集了手下的那帮侍卫,连夜商讨对策。

青龙山通往嵩阴的大道旁,开着一家酒店,斗大的酒旗在山风吹拂下格外引人注目。不时有来往客人驻足小憩,喝上一杯水酒。这天斜阳西垂之际,山路边出现了一支娶亲队伍,一顶大红花轿在众人的吹吹打打之下缓缓而来,热闹非凡。
花轿刚到酒店门前时,几个抬轿的粗壮汉子忽地停了轿,嘴里嚷嚷:“太累了,跑了这么多山路,喝盅酒再走吧。”于是头也不回地朝酒店走来。
“喂,还是快点赶路吧,迟了不好。”一个领头模样的人焦急地喊道。
这响动早已将酒店主人引了出来,一见花轿停在门前,几个人上来喝酒,乐得满脸堆笑:“对对,还是先喝盅酒再走不迟。”说罢将几个壮汉安排了座位,端上美酒。
这几个壮汉大大咧咧地坐下,美滋滋地喝起酒来。门外那领头的急得直打转儿,还不时地朝后张望着。
不多时,山路后边传来一阵喧叫声。只见七八个家丁拿着棍棒、扁担、长矛之类器械,在一个老头带领下,朝花轿扑来。领头的吓得嘴唇发抖:“快……快走!”
几个壮汉见状忙起身迎出去。可惜迟了,那顶花轿已被这伙人团团围着。其中一个老头指着那领头模样的鼻子,气呼呼地骂道:“你这天杀的,竟敢抢娶我家小姐,不要王法了吗?”
领头的慌了,连忙解释:“张管家,这误会……会了,贵府小姐早……收下聘礼,是明媒正娶的呀。”
“放屁!明媒正娶,为何抢了就走?”管家老头咄咄逼人。领头的“蔫”了,愣在那儿。
管家老头得理不饶人,边走近花轿边咕噜着:“哼,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良家闺女!我家小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,让你吃不了兜着走。”说着,卷起轿帘往内一瞧。这一瞧可不得了,他顿时大嚎起来:“啊呀,小姐怎么不见了,天啊!”
这叫声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!那操着家伙的七八个家丁霎时将送亲的人围在中间,气势汹汹。
管家老头狂叫:“快说,将我家小姐藏到哪儿去了?不然揍死你!”
领头的朝那几个壮汉努了努嘴。那几个壮汉挽起袖子,准备大战一场。
双方剑拔弩张,眼看一场恶战即将爆发。这时,酒店的主人慌了手脚,忙出来打圆场:“啊呀,不必动手吧,有话可以慢慢商量嘛。”
领头的一见店主人出来,像捞到救命稻草:“这位掌柜,您可以作证呀,刚才明明是抬轿的人进去喝了杯酒,新娘子可没露脸啊。”说着一把抓着他不放。
店主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。这时,管家老头又嚷了起来:“好呀,你们原来串通一气,将我家小姐藏在这黑店里头了,来人,快进去搜搜!”店主人慌了手脚。
这时,酒店内又走出一个人来:“谁在这里撒野,竟敢冲我们桑仲兄弟的酒店?”那人满脸横肉,一副煞气。
“哼,你这个黑店见不得人是吗?为何怕搜?刚才若不是这几个人串通将我家小姐藏到屋里去了,难道飞走了不成?不搜今天我们决不罢休!”管家老头丝毫不让步。
桑仲愣了,朝先前出来的兄弟桑义说:“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桑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:“没……没看见新娘子…..出来……呀。”

此刻,天渐渐地暗了下来。酒店里忽然飘出一个阴恻恻的声音:“嘿嘿,新娘子……就让他们进来搜好了。”
桑仲、桑义听了,如奉圣旨一般,乖乖闪开一旁。管家老头一挥手,七八个家丁蜂拥而入。
领头的抹了抹汗,朝那几个壮汉使一个眼色。壮汉就站在桑氏兄弟四周。
天越来越黑了。在屋里搜查的家丁嚷嚷起来:“掌柜的,快点灯!”桑氏兄弟忙走了进去。正在这时,只见一条黑影旋风般地从酒店的一旁飞了出来,直往大红花轿而来!
领头的惊呼一声,那几个壮汉像听到命令似地,几乎同时向花轿奔来,手里都拿着刀剑。
黑影“嘿嘿”一声,掀起轿帘,伸手往内一抓,动作极为敏捷。只听“啊——”的一声惨叫,一团白粉撒向黑影脸部,黑影双手捂眼,往后就退。说时迟那时快,那几个壮汉迅猛扑到,刀剑并举。黑影单手抵御,且战且走。
“快,快擒着这恶魔!”忽然,轿帘掀起,彭公威风凛凛地走了出来喝道。屋里也传来一阵乒乒乓乓声音。里面又冲出几个“家丁”,将黑魔团团围着。黑魔这次惨了,双眼沾满石灰,流着泪,一个踉跄,脚下被击中一剑。一拥而上的“家丁”、壮汉,将他死死按着。
“快,扯下他的面纱,让大家瞧瞧他的真面目!”彭公下令。
面纱终于被撕掉,人们点上烛火一看,呀,这黑魔的面庞真吓人:一道长长的刀疤从眼角一直扯到嘴边,左右脸部根本不对称,鼻子只留下两个又大又粗的黑洞!没想到这罪恶累累的黑魔,模样是这般丑陋,恶心。
“哈哈,黑魔,跑了和尚跑不了庙,你终于被本钦差擒住了。”彭公喜形于色,“快说,把李泰来的女儿藏到哪儿去了?”一想到无辜民女被害,他不由转喜为怒。
黑魔咬着牙关,不发一言。蓦地,他那丑陋可怕的鼻孔、嘴角渗出血来,“扑通”一声,仰天倒下,一动也不动了。
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惊得彭公和左右慌了手脚。仔细一探,那黑魔竟然已自杀了!
“罪恶累累,死有余辜!”彭公不觉有些惆怅。手下的人直恨得朝死尸猛踢,均叫便宜这小子了。
桑仲、桑义兄弟被擒了出来,在彭公的威名感召下,交代了黑魔的一些犯案情节——
那黑魔真名叫张黑虎。原是一个山大王。后来山寨被官军围剿,他在冲杀中脸上受了重伤,丑陋不堪。山头被铲平后,他失去了往日山大王花天酒地的生活,便四处游荡犯案。他好色,但又怕人耻笑,便蒙起黑纱,穿上一身黑衣,在黑夜里采花犯案,无恶不作。
在卫辉府,许振英是张黑虎的眼中钉,他便勾搭上许振英的妻子。一次趁许振英深夜办案归来,吩咐许的妻子端上装有蒙汗药的酒。许振英哪能防范,便被张黑虎杀害。为了掩人耳目,张黑虎将妓女自来红诱来奸杀,将她头颅割下带走,现场被装成许振英一家遭害的假象。
在嵩阴县,桑氏兄弟是他的老部下。他见彭公缉拿得紧,便躲在桑氏兄弟处。那天,他又按捺不住了,下山寻访美色。路上恰遇李泰来的女儿、女婿,便将女的掳走,男的杀死……本想躲在道观上玩上几天。不料道士不容,他便将道士杀了,把他徒弟闷在铜钟里,想活活饿死他。再把道士尸体拖到李泰来女婿尸体旁,割了头颅,然后挟带李泰来的女儿又逃到桑氏兄弟的酒店里藏身。谁知这一切,均逃不出彭公的神机妙算。彭公算准张黑虎就在此处,便设下了这着妙棋。
“啊,女儿呀!”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哭起来。一个女子扑到他怀中,两人泣不成声。场面甚是凄惨,催人泪下!
彭公微笑着,缓缓走上前,轻轻拍了一下那老者的肩膀,亲切地说:“老管家,女儿寻到了,还是快点回去吧!”原来这老头就是假扮成管家的李泰来,他受了彭公的妙计,寻女心切,所以扮演得十分成功。李泰来脸上挂满泪花,忙和女儿跪下:“彭大人,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呐!”说完正欲磕头。
彭公一把搀扶着:“免了,免了,也亏你引蛇出洞,才使你女儿安然无恙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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